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腕紋是能力的象徵。
只要是這個區域的人,大多會在出生時依據左手腕上的紋路與屬性相合的樂器定下「契約」。
「契約」是鏤刻在靈魂上的烙印,一旦訂定便無法輕易解除,人們會透過契約以精神力為媒介與樂器成為生命共同體。
樂器毀損,人們會因此備受痛苦折磨;相對地,人們染病,樂器便會因此黯淡無光。
然而,另一群佔了極少比率的人在出生時會因太過強大的共鳴力而對樂器產生排斥,他們的力量標記不是腕紋,而是左胸前一個細小的繁複圖騰。
他們無法與一般樂器訂定「契約」,因為那些樂器無法負荷轉化過於強大的力量,部分粗製濫造的甚至會因此毀壞,能與他們訂下契約的樂器在世上可謂鳳毛麟角。
他們被人們稱為「控音師」。
人們懼於這股威懾的力量,諷刺的是他們卻又不得不求助於它。
並不是人人有了樂器演奏出的便是天籟,否則又何有靡靡之音一說。擁有一定品質的樂器在承載得了的情況下經過共鳴力的調和便能譜出更為優美的旋律,所以這一群不為一般樂器所接受的族群被人們爭相以高薪聘請,為的是奏出高妙樂曲伴隨而來的利益。
有人欣然赴約合作,有人則對人們追名逐利的虛榮心不屑一顧。
雇主與雇員的關係存續著。
──直到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天。
百餘年前的一晚,在市中心存放樂器的大樓遭到入侵。由中央系統操控的保安機制停擺,剛造出的樂器受到突然自四周湧現的共鳴力衝擊而一一毀壞,連居住在市區內的居民們也無一倖免。只要曾經與樂器定下契約,無論是一天或是十年,共鳴力所招致的龐大衝擊從樂器連帶影響到人們,居民不是七孔流血慘死,就是在靈魂上留下無法治癒的撕裂傷僥倖存活,看著周遭親友在眼前一一倒下,自此孤苦伶仃。
有人說,這是控音師對於無法與樂器訂定契約所做的報復。
從一開始的眾說紛紜到人們逐漸將矛頭轉向,同意這種說法的居民越來越多,直到這個事件從不確定的參考變成確鑿的歷史。
人們開始獵捕與追緝。
他們曾經景仰,但現在更多的是對於那股力量的畏懼與厭惡。
控音師的誕生不再被人們歌頌,他們的存在被視為不祥的徵兆。
而他一直都無法忘記,自他睜眼的那一刻起人們發出的驚呼與眼底深沉的疑懼。
看著乾淨「空白」的左手,他的思緒又不可遏止地飄向那一夜。
他一直都記得,他誕生的那一晚沒有璀璨的星光。
夜色漆黑如墨。
*
手裡拿著老姊早上砸給我的資料,即使不是對著鏡子照我也十分肯定我的眉頭一定皺成一團。
因為搬家要轉學就算了,在暑假期間跑到一所沒有暑期輔導的學校報到是要找誰?找在學校打掃的工友然後立正站好報上學號班級座號姓名然後加一句請多指教嗎?又不是要告白或搭訕的路人甲乙丙。
看著那個距離我的所在地十分遙遠、只看得到玻璃反光據說是校長辦公室的地方,我頓時感到無力。剛才學校警衛指的路線早就被我忘得一乾二淨,自從出了警衛室不斷直走左轉再右轉大約晃了十分鐘卻沒前進十幾公尺的進度讓我不敢想像等我走到目的地的時候是幾分鐘、不,幾小時後了。
這間學校的校長是有病嗎!沒事把正常的校園搞得跟迷宮一樣幹嘛?光是找到教室就下課了,不斷陷入找到教室之後下課再找下一個教室的悲慘循環很好玩嗎?
瞪著幾公尺前斗大的「校長室」三個字,我為了找路而逝去的五十七分鐘哀悼了三秒。
看著眼前雕著奇異花紋的昂貴木門,我順了順因為沿途奔波而變得有些不穩的呼吸,抬起手敲了敲門。
「請進。」
推開門後映入眼簾的是比我預想還要再大上一些的寬敞空間,不同於以往學校校長室架滿書櫃裡面存放著許多文獻資料,眼前的房間雖然大但是擺設卻很簡潔,偌大的空間只有一張木製茶几和一張比較高的辦公桌,剛才出聲的應該就是現在坐在ㄇ字型沙發內的女人。
及腰的長髮隨意披散但不凌亂,淺藍的髮色雖然特別但是襯著她穿的那套厚重和服卻又不失莊重,光看容貌也不過二三十歲上下,沒想到竟然年紀輕輕就當上校長,這倒跟我原本預想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還以為會跟我小學校長一樣,體態豐腴、眼鏡架在鼻梁上還稍微滑下來,然後最喜歡一手插腰一臉嚴肅地說「同學,你這樣不行」之後劈頭就是一陣口沫橫飛。
「不錯嘛小朋友~你從校門口走到這裡的時間比我預估的少了三分鐘。」坐在沙發上的女子再度開口,我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拿著一把與她打扮類似的和風款式摺扇,「看來你會是個不錯的人選。」對方俏皮地對我眨了眨眼。
我感受到本來就跳得很頻繁的眼皮又重重地跳了一下。
收回前言。
這個職稱據說是校長的女人一點都不讓人覺得莊重。
……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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